廖末喜舞蹈劇場《海•嶼》

時間：2016.05.21 20:30
地點：臺南‧家具產業博物館戶外廣場

文／羅文君

　　抽象描述的舞蹈作品如何（或為何）在具體建物環境間展演其概念性主題，這是在非劇場空間裡編舞時值得重新思考的討論。廖末喜舞蹈劇場《海•嶼》因應「臺南藝術節──城市舞臺」的設定【1】，選擇家具產業博物館（後簡稱「臺南家博館」）戶外廣場作為編排演出基地，利用其環境與空間特色來呈現舞作中關於島嶼始終生滅循環往復的想像與關懷【2】。在入口工藝大樓參觀木製文創商品展覽之後，從後門出來便可看見一大片造景綠地和數個主題展館建物所圍繞的廣大園區，而這次舞作便是在這樣擁有諸多特殊地理空間交集的場域裡以移動式演出形式作呈現，編舞者林宜頻讓觀眾自由跟隨舞者的舞蹈路線去觀賞各個展館裡外所發生的演出，過程當中舞者有時群體共舞、彼此牽引交集，有時各自分散在各處或成雙或獨舞，有時或與觀眾互動或個體行為展演，彷彿整個臺南家博館是一座海洋，每一棟展館都可以想像成是一座島嶼，舞者們引導著觀眾遊歷在各個展館空間，感受舞蹈、燈光、影像營造出獨特氛圍所帶引出的主題概念連結。

　　一開演工作人員便引導觀眾踩著迂迴彎曲的石板步道越過綠地及植栽區，來到數棟不同特色建築所三面圍繞的水泥地廣場當中，六名舞者從其中一棟建物：工藝美術館側門騎樓區陸續舞蹈出場，在大型桌子旁堆疊彩色積木象徵著島嶼城市的興建，而後並將積木交給觀眾與之互動揭開序幕，舞作流程從戶外環境移動到工藝美術館室內空間最後結束在水泥廣場前建物的陽臺上。故而演出其實是兩種不同場域的創作呈現，一是舞者移動分散在戶外廣場各個建物之間的環境劇場演出，另一個則是舞者們帶領觀眾進入工藝美術館室內展場空間的演出。環境劇場的部分主要是帶領著觀眾遊走四處去感受舞蹈在各區不同景觀環境下的畫面氛圍，但因為舞者們大多各自獨立分散演出，以至於每個場景雖然因舞者的演出帶出獨特意境，卻由於演出是在兩處頗有距離的景觀場域之間短時間切換，觀眾來回奔走尋找舞者的動線擁塞之下，導致此場景觀賞過程僅僅留下片斷的暫存印象。在這當中可以感受到編舞者林宜頻利用臺南家博館戶外環境特色所發展出多種表演形式的編創嘗試，如舞者在建物前舞蹈、遊走植栽區、水池邊等不同環境景觀，或使用二樓陽臺表演讓觀賞有視覺角度上的變化等等，但因為場景選擇過多使得部分舞碼演出時間太短，觀眾尚未適應好場地或找到舞者所在，演出便開始引導到下一個段落，舞作切分顯得過於瑣碎。

　　而室內空間場景開始由一名舞者將數只寶特瓶塞進衣服裡類似行為表演的方式，暗喻現今人們對塑製品的依賴與影響，再引導觀眾至一棵包覆塑膠布的造型樹木裝置前，樹底下沉睡的舞者們被來到現場的觀眾所喚醒，她們開始接二連三地在裝置旁寬大場地空間裡或奔前滾地，或手觸地舉腳、躍跳旋腿的技巧性舞蹈展現，並且於展館內部空間的通道、兩面大窗景牆等地移動，藉著這些空間形式特色再加上燈光、煙、裝置與影像的結合與映照，以及數張椅子的道具運用和懸吊冰塊的裝置造景，形塑出島嶼城市與自然之間的衝突緊張詮釋，以及憂心環境變異的隱喻展現。有別於戶外環境如陽臺、廊道、石板道等地面高低不一限制性較多的場地，當《海•嶼》來到封閉式空間演出時，創作者轉換為黑盒子劇場製作思維，增添了特意設計的舞臺裝置，而且因空間寬敞平坦的緣故，舞蹈也變得較為自在，舞者們的身體有更大動作更外放的施展，相較於景觀多重人群雜處的戶外環境演出，反而是展館室內固定形式的空間有著較多流動性強的群舞表演呈現，唯獨演出過程中與觀眾近距離之間的關係拿捏仍感覺到舞者們的緊繃。

　　整體而論，思考臺南家博館屬性特色與《海•嶼》舞作的連結，演出基本上仍回到普遍創作者對空間場域的浪漫想像，也就是較多著重在建築空間或環境景觀外顯形式的情境氛圍營造，故而看不太出來環境場域因編舞或動作發展所帶出的深度對話，以及身體與空間交互影響下的創想碰撞。舞蹈選擇遠離了自由安全的劇場空間，來到對表演上來說其實是諸多干擾限制的挑戰卻又能觸發豐富想像的空間場域，除了舞作編排適切回應場域本身的特性，表現演出文本主題與之呼應的關係之外，移動式演出形式其實更多考驗著創作者對於舞者與觀眾之間「親／疏」關係的觀賞規劃與動線處理，以及協助舞者同時要面對專注著自身舞作呈現與意識到外界多重影響的兩種感知並存的訓練。《海•嶼》串聯戶外及室內兩種形式的場域演出，可見編舞者意圖從場域空間形式去加乘舞作欲傳達的概念，然而充分感受到戶外環境原本就很滿的景觀特色，舞蹈在這之中顯現不出特別張力之餘，最後還是接近黑盒子空間形式的室內演出段落卻是較能回應舞作本身想營造的想像與意涵。

註釋

1、臺南藝術節官網新聞稿：「『環境劇場』儼然已成為臺南藝術節的一大特色，來自全國各地的團隊更爭相挑戰。本屆「城市舞臺」以「謎走古城」為主題，演出場域更創新，鼓勵團隊開發各式意想不到的演出空間及形式…」http://tnaf.tnc.gov.tw/news.php?id=13

2、臺南藝術節官網舞作介紹。http://tnaf.tnc.gov.tw/program.php?id=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