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戲說戲班情
時間：2016.06.03 19:30
地點：臺南文化中心
文／林慧真
《四兩皇后》為明華園戲劇總團推出的年度大戲，由臺柱孫翠鳳以及陳勝在、鄭雅升擔綱演出，而此劇也猶如《流星》與跨界新劇《散戲》的綜合版，《流星》一劇以旦角為核心，突破以往多為小生擔綱之傳統；而《散戲》則嘗試跨界舞臺劇演繹戲班之浮沉；《四兩皇后》包含二者元素，即以旦角為主，並藉戲中戲手法演繹戲班生活。本劇主角為劉四兩皇后，其成為皇后前為衝州撞府之戲班女子，隨著父親戲班四處流浪演戲，本劇運用戲中戲手法演出街頭唱戲之景，可說明華園在近期作品的創作手法上有相似之處；並且這幾齣戲皆搭配了青年團的新生代演員，可看出該劇團尋求多元發展之野心，同時也有傳承之意味。
《四兩皇后》一劇取材自後唐莊宗李存勗的皇后劉氏不認父親故事。然而本劇只擷取史料部分元素，其餘皆為新編，一為李存勗喜愛戲曲，甚至喜愛上臺演戲，因此至今仍傳說戲班祖師老郎神即為唐莊宗李存勗，縱使老郎神身分為誰有眾多說法，也突顯李存勗喜愛戲曲之事實；二為皇后劉氏因出身卑微，不願相認前來指認的父親，李存勗故而自編自演《劉山人認女》當面羞辱劉氏。本劇則由兩條主線交織，一為劉四兩與李存曆之愛情，二為黃巢之亂帶來的動盪以及劉四兩與父親劉八萬（陳勝在飾）之分離。
全劇高潮在於劉八萬隨李存曆進宮面見大唐天子，劉四兩曾於天子面前謊稱父親家財萬貫，如今見劉八萬一身破爛前來，唯恐父親戲子之身分洩漏自己出身卑微之事，故不願認父，她對父親低聲控訴他的到來破壞她美滿的歸宿。編劇似乎本欲將劉四兩塑造成有情有義的女子，也試圖翻轉「戲子無情」之說【1】，可惜在這個部分並未見到劉四兩的有情有義。待其父親帶著悲痛難堪的心情轉往其他城市繼續演戲時，劉四兩以皇后之姿駕臨，贈送三百兩予劉八萬，或許此時劉四兩有不捨之意，卻在李存曆與劉八萬面前堅持不肯認父，誠如劇中李存曆所責備：「用三百兩買斷妳的身分，買斷父女之情」，李存曆時有當頭棒喝之語，具有教忠教孝之用。
事情轉圜關鍵在於大唐天子不追究劉四兩之謊言，他認為身為子女替父母美言乃理所當然，於是劉四兩認了父親──但此時劉四兩之認父，看起來也只是在君王面前展現其孝心之虛偽罷了。戲子果真無情嗎？在劉四兩的身上確實看到了戲子無情。特別的是，在劉八萬和喜愛扮演伶人的李存曆身上卻看到了戲子之情，劉八萬明白女兒的苦衷，不願給她難堪，於是接受了謊言，獨自黯然離去；李存曆見劉四兩之無情相當氣憤，於舞臺上編演劉四兩之故事責備她。一個有情，一個有義，翻轉了戲子無情之說，卻並非藉由主角劉四兩為之。
此外，本劇也試圖翻轉另一層史實，即後唐莊宗李存勗因沉溺於戲、重用伶人任官而斷送江山，似有指責伶人誤國之意。相反地，劇中的伶人皆對國事起重要作用，例如劉四兩曾勸李存曆之弟李存香（李郁真飾）不宜貿然出兵，李存香聽信大唐公主李珂（晨翎飾）之言出城迎戰黃巢（陳子豪飾）卻不幸中埋伏喪命，此事突顯劉四兩之智；此外，劉八萬曾被黃巢俘虜，李存曆夜襲黃巢兵營，劉八萬作為內應使李存曆得以成功突襲黃巢，大破賊窟，突出劉八萬之勇。因此，劇中設定也有意無意抬高伶人地位，或許是對自己身分的認同，或是對伶人持有負面印象之翻轉。
總體而言，本劇雖以旦角為中心，卻在生角與丑角身上看到情感濃厚之處，旦角之塑造相對淡筆，或是孫翠鳳與劉勝在的光芒掩蓋過了鄭雅升，使得本劇雖以四兩皇后為名，卻有喧賓奪主之感。劉四兩成了一個糊里糊塗被拉進宮當上皇后，卻又突然擁有統攝六宮能力的女子；她本欲在大唐公主面前自報身世，被李存曆阻擋，而後又在唐太子面前吹噓隱瞞自己的出身，這之間的心境轉折不甚清楚，是因為嘗到榮華富貴的甜美而腐化了嗎？
或許本劇更重要的乃藉戲說戲班情，一吐戲班奔波之苦、伶人之卑，劉四兩猶如那些在戲班吃盡苦頭的戲子，一心盼望著苦盡甘來的生活；而劉八萬的苦，不僅表現在對女兒選擇飛上枝頭時的祝福，也時不時透過臺詞訴說戲班之貧困。李存曆對戲班子女的疼惜，像是劇團期盼著有一明君能關愛著這些在劇團及戲班辛苦打拚的人們，更期盼他像老郎神一樣，繼續庇佑著戲班子弟們。
註釋
1、廖俊逞：〈明華園《四兩皇后》──小旦挑大樑 顛覆歌仔戲傳統〉，《PAR表演藝術》，2016年5月，第281期，頁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