鯨魚體裡記憶的復返
時間:2017.04.14 19:30
地點:拾壹庫
文/詹雅晴
在一陣地震聲響之中,原作表演空間的吧檯佈下黑暗。微光中穿著警消螢光背心與手舞指揮棒的引導者,帶領觀眾共演一段避難過程。觀眾群被帶入窄門內,當舞台空間轉換,觀眾魚貫而入藍光盈滿的三面台空間,地上皆是枯葉與散落的日常物件、頂上垂落數不盡的長白紙片、上舞台為一架高空間,深處是二樓高的鷹架。所有的奇幻都將在這此展開。
《鯨之駅》以個人經驗取材,轉化一位孩童童稚時在台南中正商圈看到「鯨魚屍體」的記憶。彼時佇立的合作大樓已拆除、必然不只一人所見的那隻鯨魚也一去不返,唯有記憶的回溯,個人的記憶得以訴說。而整齣戲以記憶的銘刻點觀看鯨魚屍體指涉台南2016的大地震,個人經驗與集體記憶連接,台南幾十年的舊城記憶與現今的時間相連。劇目名稱上,觀者進入「駅」(えき,駅為日文中車站之意)。整場戲自災難發生,觀眾便被引導進入鯨之駅內,而此處便是鯨魚的肚子裡。敘事上進入主角張洹(林禹緒飾)的單一視角,觀者也一同回溯主角生命中的重要他者與他對生命之詰問。戲的結構上,成年的張洹遇見十七歲找不到父母的自己,當時父母因車禍而死的情緒,在鯨之駅內重新感受並釋放對於失去的壓抑;而後他遇見不曾相認的女兒,這時的女兒即將結婚,她挽著張洹的手,預演一段父親攜著女兒走上紅毯的心情。上述兩段相遇,張洹並不知道十七歲少年就是自己,也不知道即將結婚的新娘是不曾見過的女兒,張洹只看見謎面,但觀者隨著戲的展開而組織謎底,這兩位對手角色是張洹「無意識」的生命自動復返;再來張洹以「有意識」的憶起他的黑道生涯、與生命中的摯愛相戀到分離、向過去不能原諒的父親告解。當愛人梧桐(張釋分飾)隨著音樂的海浪聲踏踩枯葉作為浪花的表現、將枯葉堆成沙堡,無意識空間與有意識空間交疊,原先兩邊和諧的配置被打破,打破的同時亦為生命片段交融疊影的接合。在魔幻空間中將回憶複寫、進而影響現下的生命,這是一場自我重新定位與療傷的對話過程。
鯨魚的符號貫徹全場,不只是舞台呈現鯨魚腹內意象、台詞回溯首見鯨魚屍體之回憶、整齣戲還有一個突出的聲音,在每個回憶的片段出現,為一個單一高頻率之長音、不斷往下掉卻沒有終點的聲音。那是鯨魚之聲,也是回憶尚未終結的懸置隱喻。張洹透過在鯨魚體內生命的記憶不斷復返,放下他對成長恐懼的約拿情節。逃避成長使他無可避免的必須遇見生命裡有所缺憾或未完結的片段。在《鯨之駅》中,透過張洹與其生命自我的對話,最後觀者看著張洹帶著象徵重生的樹苗,邁向了那道希望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