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景打到室內的仙怪大戰
時間：2017.05.13 19:30
地點：新化武德殿
文／林和君
雞屎藤新民族舞團取材自許丙丁的《小封神》，藉其豐富的庶民文化形象、文學性而構成的舞劇《府城仙怪誌》，在2017年臺南藝術節回歸至監製、導演的故鄉新化武德殿上演(註1)。整個演出的過程，從前兩幕〈昭和少女〉、〈空襲誤闖府城神仙〉(註2)的場景在武德殿外，再引導觀眾進入武德殿內觀賞後續女主角蘋果進入仙界之中的仙怪大戰場景。由於本次演出和舞團前兩次在大型劇院或是廣闊戶外空間的場地條件並不同，隨著演出場域與觀眾的距離越接近，觀看和表演的效果也會有所差異。於是，本劇值得受到關注的特色、應該正視的問題也因而浮現。
「劇」的成分
既然稱為「舞」「劇」，那麼除了舞蹈以外，「劇」的成分也不容忽視。本劇加入了布袋戲偶的演出，藉其戲偶的表演特色與具備傳統民俗趣味的念白，化身為劇中人物（三太子）與舞者同臺演出。嚴格說來，若非有布袋戲偶的加入，恐怕本劇藉助許丙丁《小封神》而來的戲劇成分會遜色許多。
由於有三太子戲偶和蘋果的互動，布袋戲偶的演出以及逗趣的念白，為本劇在舞蹈以外的呈現增加不少效果，並且推動整個劇情的走向；相形之下，在推演劇情時身為女主角的蘋果大多只能在一旁應和三太子、像是成為戲偶念白的即席翻譯。而在劇末，回到昭和時代的蘋果得到三太子的小小回禮：受徵召前往南洋當軍伕的父親回到了她的身邊；由於飾演父親的演員是從武德殿外敲門再進入表演場域裡，不只蘋果、連同在武德殿內觀賞的觀眾也對這份動線設計覺得十分驚喜，但是這位軍伕父親沒有與其相符的形象和氣質，更沒有對白、沒有和女兒蘋果相應的肢體互動的演出，這樣的不自然斫傷了舞劇整體在終幕時蘊釀的張力。
而在本劇的宣傳介紹上提及，將透過少女之眼「看見雷震子與現代飛行機比速度」，指的應該是許丙丁《小封神》第七回「雷震子力賽飛行機」(註3)中的情節，但是整場看下來反而沒有見到相關的演出，不知舞團是否在本次演出將其簡省了？或者，實際上沒有安排這橋段的演出？
編導以台灣常民美學為精神，改編許丙丁的小說為舞劇而在臺南上演，完全符合舞團宗旨和在地精神的呼喚，是一項很成功的創作策略；但是和小說原著的豐富故事性相比，本劇在戲劇成分的呈現上應該能有更多的參考、借鏡和更細膩的處理。
「舞」的空間
本劇在2015年曾於臺南市延平郡王祠和臺北孔廟演出，與本次在新化武德殿的演出相比，雖然同樣都以結合演出環境條件與地景的環境劇場概念運作，但是本次的主要內容呈現於狹小的室內空間，與2015年演出的戶外空間條件完全不同，因此也造成演出成果和詮釋的不同。
本次演出透過武德殿的環境條件，藉由變換觀賞場景的手法，讓觀眾感受蘋果從昭和時代（武德殿外）進入異空間的仙怪世界（武德殿內）的轉變氛圍，有助於觀眾融入表演的情境。但是，轉移入武德殿內的演出多是舞者演出詮釋的部分，卻因為空間的限制而相當程度地限縮了舞者肢體的揮灑──雷震子大戰贔屭精是筆者認為最有趣也最張力十足的一幕，但是在這滿場飛舞的精采畫面中，卻因為場地狹小使得場上六位舞者的動線分配、場域劃分和肢體表現受到很大的限制。
筆者認為，《府城仙怪誌》的戲劇情節和演出編排，非常適合在戶外場地甚至是劇場，擴大編制，盡情揮灑神仙、精怪的想像，與再現常民的生活記憶；當《府城仙怪誌》移師至新化武德殿這樣的小型室內空間，在武德殿內、外轉變觀看的動線則加強了劇情中女主角由昭和時代進入仙怪世界的氛圍，而且讓觀眾得以近距離接觸舞臺空間，有助於觀賞布袋戲偶和舞者的演出細節，但是也因為場地的限制，讓舞者的演出空間明顯受到壓縮。
在不斷地嘗試、合作與接觸的過程中，同樣一齣戲在各種條件、形式的環境劇場中如何維持同樣的表現和演出效果？或者，藉由不同的環境條件而找到同一齣戲不同以往的創意與演出面貌？編導帶著來自故鄉的故事回到故鄉演出，是值得肯定的用心，然而從戶外到室內的空間轉變，整體的編舞、動線和調度規劃，在演出效果的要求下，是否需要有更適合的調整？
臺灣常民文化的融合
《府城仙怪誌》融入《小封神》的文學創作、民俗信仰和臺南地景特色，透過臺灣日治時期的常民意象，藉由舞蹈展現獨樹一格的劇場美學風格，除了故事背景的考究與布袋戲偶的運用，編舞之中也貌似融入了民間扮仙中跳魁星的魁星步(註4)，地景、劇情、演出無一不是臺灣常民文化與記憶的融合。本劇的編創有極為良好的先天條件（原創故事、在地文化），也是最能發揮舞團核心價值與潛力的作品。
所以，從本次在新化武德殿的演出，由於場地條件的改變，也考驗著本劇如何去因應各種變化和限制，讓原本的長處得以適當地發揮，並且琢磨如何改善在受限之下突顯而出的劣勢，讓《府城仙怪誌》背後蘊釀的龐大文化與記憶，將其根深蒂固於民間的生命力，轉化為更加龐大的演出能量。
註1：在2017年5月13日表演結束後，藝術總監許春香回應，這是第一次帶著舞團回到故鄉新化演出。
註2：依據《府城仙怪誌》演出節目冊所列幕次。
註3：參考「小封神作品線上閱讀」：http://tzungye.tacocity.com.tw/tzungye_080.htm。
註4：參考：「跳魁星（新莊文昌祠）」(https://www.youtube.com/watch?v=10X_cZRbx8M#t=13m20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