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演動線的影響

駐節評論人:楊美英

舞蹈生態系創意團隊X汞動舞團《鳥匯》

時間:2017.04.22 17:00
地點:臺南大南門城藝術特區

文/楊美英(駐節評論人)


  近年越來越多的表演,離開了傳統定義的劇場空間,但是少了鏡框式舞台或黑盒子劇場對於表演空間、表演文本所提供的明確定義和框架,隨之同時也撤除了觀眾欣賞表演的安穩固定狀態,於是,創作者不僅需要思考如何處理作品整體的環境調度,如果是點狀移動的線性表演文本,更應審慎安排移動方式與觀演動線,謹以下列觀演經驗進行相關思考。

  2017年4月下旬,在綿綿春雨中,「舞蹈生態系創意團隊Dancecology」再次躋身臺南藝術節的城市舞台,與葡萄牙的「汞動舞團Amalgama Dance Company」合作,推出跨國製作,以波斯經典長詩〈The Conference of the Birds〉為本改編的舞蹈環境劇場《鳥匯》,融合東方沉蘊大氣和葡式奔放瑰麗舞蹈質感,在大南門藝文特區重現經典(2015年首演於葡萄牙馬夫拉皇宮庭園)。

  還記得兩年前,同樣是四月下旬,該團隊以大自然的循環流轉為題,選擇了安平樹屋為演出的基地,首次於臺南藝術節「城市舞台」發表了《蔓遊‧府城》,邀請觀眾重新體會並思考在大自然中的自我存在。

  當時的創作命題與展演環境都很美好,也都洋溢了濃郁的自然氣息。作品是從樹屋旁一棟臨時搭建的小小木屋開始行動,有個小女孩模樣的舞者揭開甜美清純的序曲,然後走進樹屋內,彷彿進行一段夢遊般的探險,先後和造型設計如樹皮覆蓋全身、或是藏匿於錯綜盤根樹虛內的男舞者們互動,傳達出對於老樹精靈、新枝綠芽的依戀、嬉戲,也彷彿一幅雜草蔓生的寫意畫面,最後在樹屋內的另外一個分隔空間內,小女孩想要引領觀眾們牽手連成藤蔓圍繞環境,在觀眾的尷尬回應、面面相覷下,表演結束。

  在筆者的印象中,《蔓遊‧府城》的表演文本發展介於詩意想像和寫實敘事之間,隱隱然存在著一種違和感;從序曲的設計,可能一如小木屋綴飾的許丙丁等臺南作家文句,看似用心可愛、實則徒然,筆者好奇它們與表演本身是否能有更強的連結,也好奇有多少民眾路過時會進入詳讀、進而有所感受;至於最先現身古蹟觀光場域的女舞者,身負帶領觀眾的重責大任,以及引導表演文本敘事內容的進展,於表演情境的建構、同時要和觀眾保持互動(甚至有些時候如領隊的招呼吆喝),確實是不容易全面達成任務目標的;或許有些片段成功營造了如夢的情境,但是隨著空間的轉移,如何延續表演文本的張力和感染力,確實面臨挑戰而產生斷裂。

  相較之下,今年的《鳥匯》,於表演移動於展演的大南門城內外,操作的手法顯得沉穩。

  《鳥匯》敘述群聚的眾鳥踏上尋覓神鳥Simurgh(真理)之旅,在絮絮叨叨的鳥鳴交響之中,意圖表現珍貴的愛情繾綣、自私的內鬨爭吵、死亡的靜謐、王者的新生……

  觀眾從大南門城口的報到開始等候表演的開始。大抵開演時間將近之際,一個黑白造型的「鳥」舞者(姑且稱之為A)從園區另一端的草地上跳躍而來,環繞鄰近城門的大樹而行,英挺如風輕盈、也如松沉靜,之後城門為之大開,觀眾們自然的跟隨。
當觀眾們魚貫進入城門,空蕩蕩的甕城、原來面目的城牆、城樓,陪伴著正式開演前的安靜與等候;突然仰望的視線裡出現了色彩斑斕的許多「鳥」舞者們,繽紛艷麗,各自從高處盤旋、縱身而下。經過這段匯合的過程,「鳥」舞者(A)再次出現,帶領群鳥構成同心圓的動線,然後一起飛往城外,看得投入的觀眾們自然地也出城了。

  在城外的園區,「鳥」舞者們先後分組在不同角落接力演出,大致從城門口往外移動,靠近另外一端的草地,繞著臨近的大樹一圈後,再次將觀眾們引回城內。表演末段,是由現場樂手的精采演奏,空靈而悠揚、沉靜又激昂的,呼應也共振了眾鳥的儀式性群舞。(筆者以為,美中不足的,舞者們拉扯著從城牆上垂掛而下的白色長條物,塑膠質感的,與作品的自然環境課題頗有拉鋸。)

  從表演動線的設計而言,《鳥匯》可說清楚的掌握了作品主題與環境共同呼吸的重點,尤其是當表演技術的音效與表演現場真實鳥鳴的此起彼落,更讓人感到一種互相融合的美好,加上此次觀眾的移動,大多是受到表演者或表演文本結構的牽引,而非若干表演團隊運用大量非表演者的前台行政志工的粗糙整隊方式等,不至於在觀演過程頻頻遭到表演情境的破壞與中斷,有利傳達作品原有天人合一的自然情懷。箇中優點,值得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