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身意識的夢

新評種:林昱辰

稻草人現代舞蹈團《不‧在場》舞蹈浸潤房間特定場域演出

時間:2017.04.27 21:00
地點:台南老爺行旅7F

文/林昱辰

 

  《不.在場》是稻草人現代舞蹈團結合跨領域藝術家,在特殊場域創作的舞蹈作品。首先在飯店7樓堂廳搭建了夢與旅遊的裝置藝術,垂直豎立的床與錯落的行李箱精準的點出旅行與夢境的連結,用白絲線象徵意識的延伸。隨著音樂響起,三名引導舞者身穿近似於百貨公司電梯小姐的服裝,從裝置藝術的現場走出,蜷曲飛舞的手勢像是從夢裡飛出的蝴蝶,帶領觀眾來到三間特別的房間,都與夢、意識、自身充滿牽連,觀眾被分為三批,每批觀看房間的順序不同。

  我們先是來到了一間佈滿垂地白絲的房間,視線被完全蒙蔽,只能看見房間深處透出光源,摸索來到房間邊界,是一道布滿窺視孔的黑牆,舞者在牆的裡面,身穿黑衣的男舞者,一開始先是左手被某種意識牽引,不斷失去控制的舞動,失控的部分逐漸擴散至全身,舞者褪去黑衣,剩下裸露的肌體,化為一隻獸從房間逃竄而出。

  第二間房間是光雕藝術,舞者先是在床上長眠,光雕表現意識的剝離與融合,意識逐漸從安穩轉向震動,舞者隨之如夢遊般起身,在床上急遽跳動,被意識擺弄,靈肉分離,舞者成為意識而影像代之成為肉體,舞者渴望回歸安寧,但越衝撞世界越顛簸,高潮之後所有夢境剝落成黑色的粉塵在房間內迴盪,粉塵回到床上,重塑舞者與睡眠。

  第三間房間被紙張包覆,極大張的白紙從桌上綿延漫出,盈滿整屋,舞者亦從桌上開始,被某種偏執的力量吸引,全神貫注又有點瘋癲的不斷書寫,從桌上寫到地上,從地上寫到房間對岸,甚至潛入地底,而手始終沒有停止書寫,像是不停歇的數據紀錄機一樣,機械地留下意識的刻痕在紙上。隨後舞者來到了房間中央,進入書寫意識的內核,落地的大紙圍住內部置有一皮箱,舞者摸索皮箱想一探究竟,不料皮箱卻突然竄出一蒙面人,兩名舞者開始扭打,書寫者逃出內核,而蒙面人隔著落地白紙張牙舞爪,害怕的書寫者仍想一探究竟,用手試圖透過紙張摸索出蒙面人的樣貌,卻因此被蒙面人逮到,又一陣追跑後,蒙面人把面具傳給書寫者,穿上原本書寫者的衣服,兩人身分交替,原本不斷書寫的人被關回皮箱,蒙面人成為人。舞者慢條斯理地逐步一一把房機內燈源關閉,在燈光全暗之際,房間的窗戶突然打開,隨著自動裝置的機械聲,封閉的意識被曙光照射出現了破口,窗戶外是兩名白衣舞者在飯店樓頂狂舞,隨著焦點的轉移,三間房間的觀眾終於重回一體,蜷曲飛舞的不再只是手勢,而是完整的個人,意識之外的夢蝶永不停歇的飛舞,反覆的迴盪,幕簾最後還是緩緩降下,房間重回寧靜,全劇終。

  在訪談的資料裡,創作者提及,本作有關旅行、夢與意識,所謂意識就是覺察存在,三間房間分別是不同的意識,有意識、潛意識和前意識,而飯店的場域,更是進一步連結旅途與夢,我們在旅途中作夢,也在夢裡經歷旅途。在現實世界中,我們透過思想、經歷、知覺等,建構自己的存在,然而在夢裡一切都變得曖昧,三個房間把我們置身一場夢境,瘋狂的夢境把現實的邊界模糊,理性在第一間房間被褪去、肉體在第二間房間被剝離;第三間房間「意識」脫離控制,反噬原本的自身,成為新的自己;最後隨著窗戶的敞開,象徵夢的甦醒與黎明,慢慢找回理性與肉體。三間房間的舞者不約而同地被某種超越自己的力量牽引,舞者總是抗拒,猶如舞作提名的「不」字,這一個不斷抗拒與拉扯的旅途,而經過旅途與夢的我們,還與昨日的我們相同嗎?在夢裡,我們究竟是在場還是不在場,在這個意識進化的過程中,現實是在場的嗎?理性是在場的嗎?肉體是在場的嗎?我是在場的嗎?在明日,今日的我們是在場的嗎?

  稻草人現代舞團透過本作提出了一連串關於意識與在場的提問,《不.在場》可以是「不在場」,也可以是「不,在場」,端看我們如何理解詮釋,然而可以確定的是當意識被具體化,夢境與旅途從不能夠辨認的虛構的「不在場」,扎實的成為了所有觀眾經驗共同建立的「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