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入戲,不見得如戲
阿伯樂戲工場《決不入戲》
時間:2018.04.26 19:30
地點:台南人戲花園
文/何玟珒
阿伯樂戲工場的《決不入戲》是一齣橫跨人鬼,演繹兩段父子關係的戲中戲,兒子在台上做戲,訴說他的家庭故事;亡故的父親與祖父在台下看戲,逐一揭露兩對父子,馬家親子三代的心情。此故事的戲劇衝突著重在父親與孩子對生涯規劃上的分歧,兩段關係中的兒子對父親的期望分別做出不同的選擇,馬水成(父親)順從馬有德(祖父)的安排接下祖傳的中藥舖;馬文睿(兒子)拒絕從馬水成手中接下家族事業,執意走表演藝術這條路,與父親撕破臉,從此不再歸家。類似的衝突在日常家庭生活中極為常見,亦不斷地反覆在戲劇場域中上演,最後父與子和解,父親了結心願踏上投胎的路程,此戲結束在隔年的祭祖儀典中,與最初的祭祀產生頭尾呼應的效果。筆者個人覺得文本方面算不上新穎,結構也不甚嚴謹(戲初和戲末的祭拜與劇情的相關何在?),但演員表現和舞台調度仍支撐起了文本,使《決不入戲》這齣戲猶有可觀性。
首先為演員表現,全劇有十多個角色,卻僅有六個演員,故年輕演員便需要一人分飾多角,除了以服裝做區隔之外,演員亦在動作和聲口上有所變換,舉女演員許䕒文為例,她除了要飾演孟婆以外,還要演千里馬劇團的演員蘇芊芊,以及戲中戲部分由蘇芊芊所演繹的馬文睿之父馬水成;在扮演孟婆時流露出專屬於舞者的優雅和高傲,說著一口高亢的京片子;在演蘇芊芊時是以台灣腔演個少根筋的活潑女子;在詮釋馬水成時則有較為豪邁的姿勢與低沉的聲音。綜觀其他演員也都有盡量發展出角色各自的特色,筆者認為他們努力營造角色差異的努力值得肯定,然而舞台上有些角色所使用的語言,令筆者有些困惑,譬如:鬼魂狀態的馬水成說台語,戲中戲的馬水成卻說中文,這兩者之間選擇了不同的語言,究竟是導演有心安排營造戲裡戲外有所區隔的感覺?還是純粹只是因為該位演員不會說台語呢?
再者是舞台調度,做為舞台的老屋很符合此戲的情景,主舞台空間一分為二,地府孟婆的熬湯屋與陽世的中藥行相互並存、呼應,老屋空間是陰間,是陽世,亦是戲中戲發生的場所,演員在空間中走動,整個空間都被充分地運用,尤其喜歡兩對父子彼此交互詰問的橋段,四位演員兩兩為一組,分別錯落出現在不同的舞台一角,搭配著燈光的明滅變化製造出一種蒙太奇的感覺。語句由長而短、音樂的節奏漸快、燈光改變的相隔時間變短,營造出緊繃的氛圍,讓觀眾的情緒不自覺地隨著角色的憤怒和急躁而起伏,最後四人聚集在舞台中央的柱子旁繞起圈子,彼此指責、質疑的聲音不停,直至燈暗換幕,此幕讓筆者印象深刻。然而此導演手法亦有缺失,因為舞台及燈光的問題,觀眾的肉眼可以輕易地捕捉到演員的走位和錯誤,不禁令人思考:如此手法真的適合用在老屋的場地嗎?
一般而言,戲劇為生活的再現,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我們無法否認現實生活自成戲劇,而人們會想觀賞戲劇,無非是想從異於本身生命的、擬仿人生的戲劇當中找尋娛樂、滿足想像,抑或是從中獲得感動或反思,如何讓日常生活被搬演至舞台上時,展現其戲劇張力且不失趣味性、觀賞性,讓演員、文本、場景立於虛構與真實之間的框架中,一如《決不入戲》該劇將生活中常見的父子衝突嵌入孟婆傳說,可說是將日常結合了非常態,妝點平凡無奇的生命「入戲」。故事的結尾是父子和解,然而在現在生活中的家庭衝突卻不一定能只靠三言兩語就解決,在戲劇中順利圓滿的,在現實生活中不見得如此,但也許透過戲劇,人們在走出劇場後能以不同思維去面對那齣屬於自己的戲,演繹一個更好的角色,譜寫一個更沒有遺憾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