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伯樂戲工場《決不入戲》

時間：2018.04.25 19:30
地點：台南人戲花園

文／許翔茵

　　《決不入戲》一劇以放著滿滿供品的紅色圓桌揭開序幕，供桌上放著兩個香爐，顯示是指兩個不同的祭祀家庭單位。一半是三牲、素果、酒杯及香爐這些供桌上的尋常風景，一半則是速食店炸雞桶、重量級寶特瓶裝可樂，所謂的「垃圾食物」。水火不容的兩造，彷彿畫了一道看不見的虛線，而這條虛線有如「代溝」，應和著不同世代價值觀的差異。

　　本劇擷取了中國民間信仰裡的「孟婆湯」元素，鬼魂投胎轉生前必須喝下以忘卻前世記憶。主要故事骨幹為逝世已6年的馬水成（沈輝雄飾），因還有心願未了，在陰間徘徊，面臨轉世投胎之際，因拒絕喝下會遺忘一切的孟婆湯，被特許和父親馬有德（葉登源飾）一起回到陽世。得到特許後，馬水成連日託夢妻子（黃勤芳飾），要兒子馬文睿（黃信衛飾）以「酬神」為名，回到家鄉演出家族的故事。當鬼魂伺機現身，眾人均須重新面對及處理生前未了的心願，與關係裡未解開的糾結。

　　馬家三代男性一脈相承的除了硬脾氣，還有因不善解決而習慣逃避衝突的性格；故事編排上，多重誤會堆疊了許多的憤怒與不平，令人十分期待之後要如何化解，結果倒是重重提起、輕輕放下了；當馬水成反省了自己，原諒兒子，兒子也立刻理解了父親的苦心。縱然知道八成結局會是皆大歡喜，筆者還是期待看到雙方對於衝突，而非僅是個「因為…所以…」的解釋而已；「因為」對質完畢，「所以」誤會冰釋。

　　另外，除了家庭關係，編導也分別於序場及終場安排了兩組與劇情主線無關的年輕人與老人對話，看得出是試圖要加入一些關於祭祀、供品、傳統文化的探討，卻無足夠篇幅陳述，徒然分散焦點。

　　空間運用上，大抵是鏡框式舞台的格局，觀眾席安排在庭院，由「外」向「內」觀看；觀眾做為旁觀者，看似全知，其實一知半解，都是聽兩造各說各話，頗有「外人」在看人家家裡的家務事的意涵。

　　從道具跟布景的精美程度，可以看出舞台美術十分用心也花費不少；舞台設計上有個小趣味，陰間孟婆製藥的中藥店及陽間馬家的中藥店相對在舞台的左右兩側，可惜劇情呈現上未於此著墨，比如安排兩者的「老闆」同時抓藥，陰陽相映成趣。

　　本劇以孟婆湯傳說，做為陰陽兩界的重合的媒介，並特別設計了<忘憂湯>及<人生藥方>兩首「主題曲」，並安排孟婆（許䕒文飾）搭配肢體的舞動唱了幾次；歌詞以台語撰寫，可能是譜曲並未依據台語的腔調之故，不是太容易聽懂，反而影響了特別設計的苦心。

　　而在音效運用方面，某幾個場景有鋼琴伴奏的聲音，因鋼琴的聲音速度及停頓，與演員呼吸配合十分密切，聽起來頗有臨場感；筆者猜測應為現場彈奏，並且是將鋼琴擺在布幕之後。但可惜鋼琴聲相較於其他音效與音樂，聲音略顯小聲，反而減低了衝突的緊張感。

　　戲名使用的是「決不」，而非「絕不」，雖然這兩個詞在國文字義上大抵是相通的，但編導會做此選擇，筆者以為，可能也是表示各方意志的「堅決」，意即每個世代都不願意照著上一代安排好的既定劇本走。於是，重啟溝通的時刻，等同於重啟衝突；當誤會越滾越大，彼此之間的衝突隨之一發不可收拾。既然衝突來自不同世代價值觀之間的差異，也就產生了「代溝」，而往往擁有越強的控制欲的人，越會認為自己有掌控別人的權利，帶來的衝突越大，這個「代溝」就越深。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故事；觀看著台上家族爭執越演越火爆熱烈的衝突戲碼，台下觀眾或許同時相對反思自身處境，以及社會普遍存在的，自我實現與親子關係拉鋸的永恆課題。